第三集

沙河镇机关门口 日外

走到机关门口，郑纲忽然想起要去柳树村。他一看手表时间还早，扭头对秋实说：“咱去实地考察一下柳树村的西土岭和北沙岗怎么样？”

秋实：“什么时候？”

郑纲：“就现在，有没有近路？”

秋实：“有是有，可是过不去小车，只能骑摩托。你要不嫌颠得慌，我带你去。”

郑纲不好意思地说：“你这么大岁数了，咋能叫你给我当司机哩？”

秋实：“再老也是你的兵，而且是一个老不长进的兵，能给书记当司机是我的荣幸。”

郑纲笑着嗔道：“你那外号真没错起，说着说着就没好话了！”

秋实玩笑道：“咱俩谁跟谁呀！”

郑纲想了想说：“好，就骑摩托。咱悄悄地去，不惊动钱豹。”

秋实：“你等着！”说着跑进机关院内。

不一会儿，秋实把摩托骑过来。

郑纲麻利地跨上后座。

秋实一加油门，走了。

柳树村西土岭 日外

一会儿的功夫，二人就来到了柳树村西边的西土岭下，把摩托车一扎，二人就往岭上爬。

郑纲一边往上迈步一边问：“老秋，杨树村和柳树村的村主任都姓钱，咋那么巧哩？”

秋实放慢脚步说：“钱豹和钱良本是一家人，钱良的父亲钱虎是钱豹的亲哥哥。钱虎有一手莳弄菜园子的技术。还是在人民公社时，公社领导为了机关食堂吃菜方便，把钱虎请过去种菜，后来把户口也迁到了杨树村。俗话说娇子误一郎。钱虎老年得子，对钱良十分溺爱。由于父亲的娇惯放纵，这小子从小就往歪里学，十三四岁就成了有名的打架大王。等到他父母想管的时候管不了啦，他吃喝嫖赌啥事都干，硬是把父母活活气死了！”

郑纲点点头：“原来是这样！”

秋实接着说：“这小子很有歪才，外号‘赌博一点通’。不论是搓麻将，玩纸牌，押宝，掷色子，他一看就会。再经过仔细揣摸和实际操练，就成了赌博高手，赢多输少。他经常用赌博赢来的钱请吃请喝，结交了一帮子狐朋狗友。哪个哥儿们急着用钱，他会马上给几张大票。渐渐地在他们那圈子里树立起了威信，被尊为大哥。他用非法手段当上村委会主任后，吃喝嫖赌更加无所顾忌。沙河大酒店是他的黑窝。二楼北头是秘密赌室，有他的小兄弟站岗把守，提供吃喝一条龙服务。室内备有软梯，一旦有紧急情况，赌徒们马上从后窗逃走。二楼南头是他的老板办公室和休息室。他经常容留妇女在客房卖淫，也时不时地抓嫖娼现行敲诈顾客。也威胁利诱饭店和旅社服务小姐卖淫，每发展一个新的小姐，他都要‘打头’。”

郑纲：“打头是啥意思？”

秋实：“打头就是他先玩第一次，享受‘初夜权’。他不断更换酒店女服务员。他要是看上哪个了，就千方百计要人家跟他上床！现在大家都不叫他钱良了，都骂他是恶狼！”

郑纲：“决不能让这样的人掌管村务大权！”

秋实：“别怪我歪嘴骡子说话不客气，不知为什么，就这么个东西，被某些领导当成了宝贝！”

说话之间，二人蹬上了西土岭，周围的景象一览无余。

黄土岭下是一个被烟薰火燎，变得黑糊糊的庞然大物，与中原市砖厂同样规模的36门大砖窑。砖窑中间竖着百米高的大烟囱。黄土岭已被这大砖窑吃掉了半截，吐出一堆一堆的红砖，又被汽车拖拉机一车车运到建筑工地。柳树村北的沙坡被一个红砖墙大院子圈住，里面摆满了各种建筑予制件生产机器设备和生产出来的各种予制件。予制件厂北边是一片柳树林，柳树林北边是突兀的北沙岗。北沙岗也短了半截。一辆大型铲车还在一下一下的铲，把一辆辆载重汽车装满沙子，一车车拉走。

郑纲感叹道：“这黄土岭和北沙岗是大自然对柳树村的恩赐呀！”

秋实：“可也给某些人带来了荣耀！”

郑纲问：“此话怎讲？”

秋实说：“ 2000年，当时的乡党委书记何铭和乡长屈国，帮助柳树村从农村信用社贷款80万元，依托这黄土岭建大砖窑。建窑之初就宣传乡领导的英明决策和大砖窑的美好前景：充分利用黄土资源优势，变资源优势为经济发展的强势，一年至少可生产3000万块机砖，产值不低于6000万元，还可以安排数百名村民就近上班。有了砖窑的收入还可以滚动发展，创办新的企业。大砖窑建成之后，请来了中原日报、中原电台、中原电视台三家新闻媒体记者，通过报纸、广播、电视，把柳树村大砖窑作为经济发展的大手笔，大举措作了重头宣传。大砖窑的高大形象与何铭、屈国的高大形象同时出现在报纸上和银屏上。何铭以发展经济有魄力提拔为玉山县主抓工业的副县长，屈国顺延前移为沙河镇党委书记。可是，大砖窑却成了‘趴窝鸡’。因为要大量生产必须让大砖窝与城市建设拉上手，把大量生产的砖块运到城市建设工地。可是，仄歪撇坡、坑坑洼洼的路把大砖窑困得死死的。从杨树村到柳树村这段土路，干天农用小拖勉强爬行，还不断出现翻车事故，遇到雨天，人力车都无法通行。如果要保证重载汽车顺利通过，把大砖窑生产的砖源源不断地运出去，就必须把这段土路修成经得起碾扎的水泥路，需要200多万元的投资。可是，小小的沙河乡信用社已无力再给解决贷款。唉——”说到这里，秋实不由得长长叹气。

郑纲问：“怎么了老秋？”

秋实惋惜地说：“就因为原来那破路，有个姓田的夫妇被小拖轧得一死一伤！”

郑纲关切地问：“会不会是田治国的父母？”

秋实：“是，柳树村就他一家姓田。田治国和他妹妹都很争气，学习都很优秀，可就是家里穷。为了支持妹妹上学，田治国放弃了高考，选择了参军。他学习、训练、工作都十分刻苦，第二年就立功受奖，并加入了党组织。她妹妹顺利考入了中南财经大学。她父母为了供女儿上学，拼命干活增加收入。这一天俩人已经干了一天重活，夜里又跟车去镇上装灰膏。去时俩人坐在小拖车斗里，回来时俩人一边一个，划着半个屁股坐在司机座位的两端，手抓着座位的靠背。夫妻俩又困又乏，抓靠背的手越来越没劲。就是走到这段路上，突然遇到一道坎，小拖“咚咚”几声没爬过去，猛停一下，夫妻俩没有防备一齐被摔下来，掉在小拖前后轮之间。司机开车技术也不咋样儿，心里一慌，踩刹车踩住了油门，小拖猛地往前一撺。可怜他母亲当场被轧死，他父亲被轧断一只脚！为了支撑起这个家，支持妹妹继续上学，田治国申请复员。等照顾到父亲生活能够自理，田治国去中原市当了保安，给市委看大门。听说他在那儿干得很好，一有空就给信访接待站帮忙，市信访局对他评价很好。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回来了。”

郑纲：“怪不得高炬书记认识田治国。那，这条路是咋变好的？”

秋实指着南边的公路说：“所幸的是2002年中山路全线贯通，修到了距柳树村口不到1公里处。”

郑纲笑着说：“这就给钱豹带来了发财的机会。”

秋实接着说：“对，钱豹看准了这千载难逢的机遇，打着回报家乡的旗号回来了。他找到屈国和吴正说要回乡投资修路，唯一的要求是要当柳树村的村主任。说让他当了村主任好带领村民致富。当时的柳树村穷得叮当响，老村主任正不想干哩，那还不好说？屈国和吴正高兴地连忙答应。结果，钱豹投资四五十万元，你看，修了那条水泥路，不仅从中山路修到了村口，而且延伸至北沙岗和砖厂。路修好之后，钱豹购买了大型挖掘机、搅拌机、切砖机，安排近200名村民到砖厂上班，开足马力生产。接着又宣布把分包给各户的数百亩北沙坡收归集体，办起了予制件厂。你看那儿，予制件厂北边连围墙都没有，直接从北沙岗取沙，方便得很！没几天又挂出了柳树村采沙场的牌子，每天都有10辆大卡车和村里数十辆小拖往外拉沙。据说，一部分运到了天元公司的建筑工地，一部分出售。可是，不论这沙和土怎么挖怎么用，还有这北沙坡，几年过去了，钱豹都没给村集体和群众过钱！”

郑纲严肃地说：“这是严重侵犯群众利益！”

秋实：“钱豹有三个儿子，一个女儿。大儿子钱明名义上是砖厂的副厂长，有个叫李坡的是厂长，但实际上钱明掌着砖厂的实权。二儿子钱强是天元建筑集团公司的总经理，三儿子是县公安局刑侦队队长，女儿钱惠最小也最像她父亲，敢作敢为又有心计。钱豹视女儿为掌上明珠，花钱送钱惠到财经学院进修，学习归来专管砖厂、沙场和予制件厂的财务，是钱豹事业上的得力助手。”

郑纲笑道：“整个一个钱家军啊！”

秋实：“对，钱豹还几个侄子，鞍前马后作帮手。”

窑场里 日外

一个人穿过林立的坯架，快步向黄土岭走来。走到黄土岭跟前，双手一卡腰就冲上边大声嚷开了：“看什么看？看什么看！”

西土岭上 日外

郑纲认出他来：“这不是在派出所见到的那个人吗？”

秋实：“是他。他是钱豹的侄子钱力，外号‘二村长’！”

秋实“嘿嘿”一笑说：“二村长，火气不小啊！”

钱力一听声音有点熟，这才仔细看是谁。一看是秋实和郑纲，声音马上软下来，摸着后脑勺说：“是、是秋秘书呀！”

秋实问：“有事吗？”

钱力抹拉着头说：“没事儿，没事儿！”转身往回走。

秋实：“这家伙会把咱来这的情况马上向钱豹汇报。”

郑纲：“他爱怎么汇报怎么汇报！”

“叮铃……”，郑纲的手机响了。

他打开手机一听，传来了吴正的声音：“何县长来了！”

郑纲：“好，我马上回去！”连忙往黄土岭下走。

钱豹家客厅内 日内

钱力快步走进客厅，进门就喊着说：“三叔，郑纲和秋实上了西土岭！”

钱豹：“啥时候？”

钱力：“就刚才。”

钱豹：“你不是说他们去了派出所了吗，怎么又说上了黄土岭了呢？”

钱力解释说：“去派出所和去西土岭都是我亲眼所见哪，我老远就看见俩人在那上面指指点点的说什么，不知道是谁，就连忙跑过去，一看是他俩。”

钱豹皱着眉头想一会儿，心里突然一惊，脱口说道：“不好，郑纲盯上了咱的黄土、白沙！”

钱力不解地问：“黄土白沙怎么了？”

钱豹脸上布满了阴云：“郑纲很可能要亲手解决咱占用黄土白沙的问题。”

钱力马上也跟着着急：“那怎么办？”

“叮铃……”钱豹的手机响了。随着接听，钱豹脸上的阴云逐渐消散，高兴地说：“好！好！”合上手机笑着对钱力说：“何县长来视察指导工作，马上就到，去村口迎接！”

钱力见三叔高兴，就断定是好事，连声说：“好！好！”

钱豹吩咐：“给吉平打个电话，叫他也去！”

钱力：“好！好！”说着就掏手机。

钱豹朝楼上喊：“小惠，下来！”

沙河镇机关院 日内

机关院里停着七八辆小车，其中县长何铭的“红旗”最显眼。

吴正、练财、杜平都站在院子里陪何铭和屈国说话，县国土资源局、农业局、建设局、计划委员会、政府办的几个头头，都不远不近地围着何铭和屈国站着。

秋实带着郑纲驶入机关院内。

郑纲连忙下车，快步走上前去热烈地与何铭、屈国握手问好：“何县长您好！”“屈县长您好！”接着又与各县委办的头头握手打招呼。

何铭50来岁，中等身材，秃脑门，头皮与脸皮一样红润而有光泽。呵呵笑着表扬说：“小郑啊，一上任就深入实际了解情况去了？这样的工作作风好啊！”

郑纲说吴正：“咋不安排领导到接待室休息？”又对何铭和屈国说：“何县长，屈县长，先到接待室休息一会儿吧，然后再请您作指示！”

屈国笑着说：“不必客气，我和何县长都是这儿的老书记，不是外人。何县长昨天太忙了，没顾着送你上任，今天特意来看看你！”

郑纲十分感激地说：“谢谢领导关心！”

何铭：“这样吧小郑，我和老屈都曾在这儿工作过多年，带你下去熟悉熟悉情况，也好方便你工作。”

郑纲：“太好了！”

何铭说着就往“红旗”走去，又回头招呼一下郑纲：“来，坐我的车！”又对吴正等人说：“你们几个镇领导都去！”

屈国招呼局委办头头们说：“大家都上车！”说罢钻进“桑塔纳3000”头前开路，一溜轿车开出镇机关，直奔柳树村。

柳树村头 日外

钱豹笑眯眯地迎侯在村口，身后站着女儿钱惠、侄子钱力、钱大来和钱六成，还有唯一一个外姓人，村会计主任王吉平。这人薄薄的头发梳得光光的，一副瘦模样，瘦身材，颧骨凸出，眼睛却聚光，眼珠子一转一转闪着亮。几个人都像迎接尊贵的客人一样，谦卑地眯着眼笑。

一溜轿车开过来。

看到钱豹等人等在路口，屈国连忙把车停在路边，把“红旗”让到前头。

看见何铭下车，钱豹连忙迎上前去，说着“欢迎县太爷驾到！”与何铭热烈握手，然后转身与屈国热烈握手，又说：“欢迎县太爷驾到！”

何铭指着郑纲说：“今天重点要欢迎他，沙河镇新任党委书记郑纲！”

钱豹连忙上前与郑纲热烈握着手说：“哎呀，郑书记，失敬，失敬！”

何铭又给郑纲介绍说：“这是全县鼎鼎大名的民营企业家钱豹、钱大老板，现在是柳树村村主任，建设家乡的功臣哪！”

郑纲与钱豹热烈地握着手说：“久闻大名啊，钱老板！”

何铭对钱豹说：“县官不如现管，你可以得罪我这七品县官，也不可得罪他九品乡官，他可是直接管着你呀！哈，哈，哈！”

钱豹：“是哩是哩，今后还望郑书记多多关照！”

郑纲：“支持民营企业发展，是镇党委镇政府的份内之事，该我们做的事我们一定做！”

屈国把各局委办头头一一介绍给钱豹，钱豹笑眯眯地与他们一一握手，不停地说：“欢乐领导光临！”

钱豹回头招呼一声说：“来，也和领导们认识认识，”先向大家介绍钱惠说：“这是我女儿，钱惠！”

钱惠微笑着很有礼貌地跟大家点点头。

何铭笑道：“老钱，听说你亲女儿胜过亲儿子，是吧？小惠可是你的掌上明珠啊！哈哈……”

众人也跟着大笑。

钱豹高兴地说：“不瞒大家说，我女儿是我事业上的好帮手！”

何铭说：“在你的重点培养下，小惠将来一定能成为了不起的女企业家！”

钱惠高兴地说：“谢谢何叔夸奖！”

屈国一本正经地说：“老钱对家乡的贡献可是很大很大呀！这柳树村原来穷得几乎看不到砖墙瓦房，还有一部分草房。你看现在，草房没有了，土坯瓦房也几乎没有了，绝大多数换成了砖瓦房；有相当一部分农户住上了高标准予制板平房，高檐头，大开窗；还配上了磁砖镶面的高门楼、朱红漆铁大门。不是有句话吗，‘要致富先修路’。原来穷，是穷在路上。原来这条路是一条土路，干天仄歪撇坡的，小拖勉强能走，还不断出事故，有姓田的夫妇两口从小拖上甩下来，被轧得一死一伤。雨天，自行车都走不成。现在富也富在这条路上。老钱投资几十万修了这条路，不仅解决了柳树村人祖祖辈辈都盼望解决的行路难问题，而且带火了砖厂，新办了沙场和予制件厂。”

屈国话一停，吴正连忙补充说：“砖厂和予制件厂安排了300多个村民上班，人均月工资600元，这对村民来说是多大一笔收入啊！而且是不出村当工人，在家门口上班，比到城里打工省去了很多麻烦，还不耽误种田！还同时带动了运输业，有三四十辆小拖不停地运砖运沙，运予制件，这也是一大笔收入！”

屈国又说：“要说这老钱的好处说不完。这几年照顾困难户，慰问军烈属，一年一次统一犁耙地，他都把钱出了！”

听着屈国和吴正轮番夸奖，钱豹心里美得象猫添着一样，故作谦虚说：“这都是应该做的，平平常常！”

何铭向前一挥手说：“走，看看去！”说着领头朝砖厂走去。

柳树村砖厂 日外

钱豹指着大砖窑说：“还得说何县长有眼光，早就预见到中山路能修到俺家门口，提前帮助村里贷款建了这大砖窑，为村里的发展打下了坚实地基础！”

何铭似乎忘记了大砖窑成为“趴窝鸡”那段历史，洋洋得意地说：“发展经济就得往前多看几步，哈哈哈！”

钱豹捋了捋灰白的头发，想了想，进一步夸奖说：“老百姓过去传着说：何书记、屈镇长，俩人富了沙河乡”；现在老百姓又传着说：“何县长、屈县长，带着‘玉山’往前闯！”

何铭得意地放声大笑，“啊，哈哈哈……”笑过之后，又唬住脸，假意谦虚说：“老钱哪，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呀，我和老屈只是做了点应该做的工作，成绩应该记在县、乡两级党委政府头上。你说是吧，老屈？”

屈国连忙附和：“是的，是的！”

何铭接着说：“不过经验体会还是有一点的。发展经济的关键是资金、技术、人才。如果不是大着胆子吸引像钱老板这样有资金、有技术、会管理的人才，柳树村不会有今天！”

吴正说：“钱老板也给咱镇里做出了很大贡献，他是咱沙河镇的纳税首户啊！有他回乡投资办厂，镇财政开支宽松多了！”

屈国感慨道：“是啊，是啊！”

郑纲问：“老钱，这砖厂一年能生产多少砖？”

“两千多万！”钱豹自豪地说。

郑纲又问：“集体收入有多少？”

“这个……”钱豹面露难色，用目光向何铭求援。

郑纲的话似乎很不合时宜，一下子破坏了何铭的好心情。何铭瞪一眼郑纲说：“如果没有钱老板投资开发，这儿的黄土、白沙永远是废物！”

郑纲微笑带着歉意说：“我是随便问问！”

何铭、屈国、吴正与钱豹都面色不悦，默默无语地向予制件厂走去。

予制件厂内 日外

予制件厂宽阔的厂区，予制件生产设备排列有序，各种房屋、桥梁予制件产品堆的一堆一堆的，地上还一列一列地躺着刚出模的半成品。

村民们在忙着干活。

何铭一手卡腰，另一只手往前指着说：“小郑，你看，这才是办企业的大气派！”

郑纲笑着说：“是，是。钱老板不愧是精明的企业家。这予制件厂与建在别处相比，起码有两大好处。”

何铭感兴趣地说：“说说有哪两大好处？”

郑纲说：“你看呀，生产予制件，需要钢筋、水泥、石子、沙子，而用量最大的是沙子。这予制件厂建在沙岗下边，不是既省了沙子堆放的场地，又省了沙子的运输费用了吗？”

何铭说：“嗯，你说得不错，老钱精得头发丝儿都是空的，还能想不到这些好处？”说罢“哈哈”大笑。

屈国、吴正都跟着笑了起来。

郑纲却再一次破坏了几个人的好心情，话题一转说：“哎，老钱，我听说这儿原来是村民的承包荒地，与村民签订土地转让合同没有？”

何铭听了很不耐烦，不等钱豹回答，把脸一绷说：“啥承包荒地，根本就是废地！小郑，我今天叫你到这里看看，是想告诉你沙河镇发展经济的基本经验，就是鼓励、支持民营企业家回乡投资发展！老钱是一面旗帜，支持老钱，保护老钱，就是保护经济发展的成果，也是树立沙河镇的形象，可以吸引更多的民营企业家回乡投资发展。老钱已经起到了带动作用，西王庄的王明尚不是被带动回来了吗？”

郑纲郑重地说：“请您放心，我一定把您和屈县长两任老书记创造的成功经验传承下去，发扬光大。也请钱老板放心，我坚决支持民营企业的发展，决不允许有损害民营企业合法利益的事发生！”

何铭一听高兴地点着头说：“这就好！这就好！”

郑纲说：“不过……”

“嗯？”何铭猛地打断郑纲的话，绷着脸皮对郑纲说：“有什么想法回去单独跟我讲！”

郑纲只得把要说的话咽进肚子里：“那好！”

屈国请示何铭说；“咱去看看他们的红十字工程吧？”

何铭一挥手说：“好！前面带路！”

屈国朝局委办头头们一扬手说：“向后转，上车！”

司机们连忙调转车头。

屈国对钱豹说：“走，坐我的车！”拉着钱豹上了“桑塔纳3000”。

中山路与半桐路交叉路口 日外

吊着星条旗领带的钱良等候在中山路与半桐路交叉路口。

一溜轿车驶来，放慢速度停了下来。车上的人纷纷下车。

钱良连忙迎向“桑塔纳3000”。

屈国给钱良介绍说：“这是何县长”，又笑着对何铭说：“这是钱良，钱老板的侄子，杨树村的村主任。”

钱良点头哈腰地跟何铭握手，一连声地说：“何县长您好！何叔叔您好！”

屈国又把钱良介绍给郑纲说：“郑书记，这是……”

郑纲：“不用介绍了，昨天我们已经认识了。”

钱良上前与郑纲热烈握手：一连声地说：“郑书记您好！”

中山路南边的施工场面又重新展开，几十名工人正在忙忙碌碌地干活，被推倒的围墙又重新砌起，两个黑衣青年手持短棒来回走动着，在保护施工。

何铭对吴正说：“老吴，把你们的‘红十字工程’给大家介绍一下！”

“好！”吴正朝大家谦虚地笑笑，点点头说：“我把情况给各位领导介绍一下，有不对的地方请各位领导批评指正。红十字工程是依托地利优势设计的一个重大经济发展项目。就是围绕这中山路与丰桐路交叉十字路口，四面开花，建设一个经济区。具体规划是这样，”吴正指点着说，“正在施工那边，建一个占地300亩地的予制件展销市场。对面，路北边，是建材大世界。建成后可以满足方园几十里村镇的建材供应。予制件展销市场与建材大世界一定会吸引很多顾客。人们要吃，要喝，要住，要玩。为了满足广大顾客的需要，我们在丰桐路以东，中山路北边规划为餐饮区，发展旅社、饭店、茶社，等等。中山路南边规划为文化娱乐区，发展歌舞厅，恋歌房，旱冰场，网吧，等等。红十字工程一旦建成，将成为我们沙河镇新的经济增长点，可以实现跳跃式、大跨度发展，同时可以带动杨树村向小城镇发展。红十字工程的主要投资人是钱老板，钱老板是未来红十字集团公司的董事长！”

何铭听到这里，用激励的口气大声说：“老钱，有没有信心把红十字工程建好哇？”

钱豹激动地说：“有！为了给家乡做出新贡献，我霍出老命也要把红十字工程建设好！”

何铭大声肯定说：“好！中山路和丰桐路的建成使这里成了交通枢纽，带来了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。要紧紧抓住这个机遇，把沙河镇的经济搞上去，再上一个新台阶！”何铭说到这里，转脸对郑纲说：“小郑，你可是福星啊，你一来就有这么好的事！我和老屈在这儿干这么多年都没有等来的好事给了你！你得请客呀！哈哈哈……”

大家也跟着一阵的大笑。

郑纲笑笑说：“请客没问题。”然后收住笑容，认真地对何铭说，“我认为红十字工程总的设计是好的，但有两个问题是否考虑一下。一是占用杨树村大量土地，这是关系着杨树村村民切身利益的大事，村民群众反映十分强烈，昨天上午村民群众已经上访告状反映到镇里；二是予制件展销市场占用数百亩耕地，和国家保护耕地的政策相冲突……”

何铭不耐烦地打断郑纲的话说：“不要因为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就缩手缩脚不发展经济。村民的思想工作你们去做，要为民营企业的投资经营创造宽松的环境，不要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！占用耕地问题，今天有关局委领导都来了，由他们负责跟上边协调！”

几个局委办头头听罢都面露难色。

“叮铃……”何铭的手机响了。

何铭：“啊……好！好！”之后说：“市里来人了，我得马上回县里接待！”

吴正连忙说：“马上就十二点了，您无论如何也得在这儿吃点饭再走啊！”

何铭道：“不行，市里来的是重要客人，我得亲自回去接待。老屈留下，有些事你们可以具体研究一下。”说罢朝钱豹和钱良招了招手。

钱豹和钱良连忙靠近何铭。

何铭严肃地说：“经济发展离不开镇党委的支持，遇到问题要及时向郑书记汇报。郑书记远离家乡到这里工作，生活上多有不便，你们要多关心关心郑书记！”

钱豹连忙说：“请县长放心，我们一定做到！”

钱良随声附和：“一定做到！”

何铭又转身走到郑纲跟前动情地对郑纲说：“沙河镇是我和老屈工作过的地方，我们对这里是很有感情的，这里今后的发展就交给你了！”说罢与郑纲紧紧握手。

郑纲说：“我一定努力！”

何铭拍拍郑纲的肩头，走向“红旗”，往里一钻走了。

一位局长说：“我也回去了，局里还有要紧事等着处理。”说罢也朝自己的车走去。

另几位局长也说回去有要紧事，坚持要回去。

郑纲说：“哎，你们不能走哇，中午在一块乐呵乐呵！”

一位局长小声地话里有话地对郑纲说：“沙河镇的饭吃着烫嘴！”

几个局委办头头匆匆上车走了，就剩下了屈国、郑纲、吴正、杜平、练财和钱家叔侄。

郑纲对吴正说：“老吴，你安排吧，中午招待屈县长！”

屈国连忙说：“招待我个啥，我今天是回来尽地主之谊为你接风的！”

郑纲笑着说：“那我可承受不了！”

钱豹笑着说：“我早就安排好了，既招待屈县长，又为郑书记接风！”

钓鱼岛饭店门口 日外

钓鱼岛饭座落在在沙河镇机关斜对面。

屈国、郑纲等乘车来到钓鱼岛门口。

一个胖子连忙从里面迎了出来，连连向屈国等人拱着手说：“欢迎！欢迎！欢迎领导光临！请！请！请！”

郑纲见这人长相粗鲁，腰带扣在肚脐眼以下，一脸憨态，眯着的眼睛缝儿里却透着精明。

吴正给郑纲介绍说：“这是饭店王老板！”

饭店老板自我介绍：“我，王二憨，粗人一个，嘿嘿嘿……”

吴正又给王二憨介绍：“这是咱沙河镇新来的郑书记，以后郑书记来吃什么，喝什么，你一定要照顾好！”

王二憨连忙把胸脯一挺说：“请领导放心，想吃什么喝什么，只管说！店里没有的，我去中原市买也要弄到！”

吴正对郑纲说：“镇里工作人员绝大部分是本地的，外地在这儿工作的没几个。本地的同志都是晚上下班回家吃晚饭，第二天在家吃了早饭来上班，所以机关食堂只安排中午一顿饭。王老板为照顾在这儿工作的外地同志，专门安排有早餐，晚上也安排有零餐！”

王二憨笑着说：“应该的，应该的！”

吴正对郑纲说：“咱在这儿设有户头，你在这儿吃饭记到咱镇的账上就行了！”

郑纲用责备的口气说：“你就是这么做的？”

吴正连忙转移话题说：“嘿嘿，进去说吧，菜都摆上了！”

王二憨连忙做个往里请的手势说：“请，请！”说罢，头前带路往雅间领。

钓鱼岛饭店雅间 日内

几个人来到雅间，一看凉菜果然已经摆好。

郑纲说：“请屈县长上座！”

屈国推让说：“今天是为你接风的，岂能这样？”

郑纲笑着说：“你县长要不上座，俺几个就只好站着了！”

屈国笑着入上座：“那好！恭敬不如从命！”

郑纲与吴正分坐屈国两边，杜平和练财，钱豹与钱良，都依次坐下。

钱豹马上吩咐服务小姐开酒瓶，斟酒，开的是200多元一瓶的“中原神品”。

钱豹以主人身份，手执酒壶站起来敬酒，走到屈国跟前，满脸堆笑说：“屈县长，先敬您三杯！”

屈国假意嗔道：“你弄错了吧老钱？今天是给郑书记接风的，怎么能先敬我哩！”

郑纲连忙说：“咋说我也不能抢在县长前头。再说了，您是客人，我已经是主人了！”

屈国：“好好，我喝！”接过酒杯连干3下，放下酒杯说：“你看你看，他才上任一天可就端起主人的架子了！”一句话，把大家都说笑了。

钱豹接着给郑纲敬酒。

屈国说：“老钱，你可记住这句话：县官不如现管。你宁可得罪我这八品副县，也不能得罪他九品乡官，给郑书记倒满！”

“钱豹：放心吧！”说着倒了满满3杯，笑呵呵地对郑纲说：“郑书记，我敬您3杯，第一杯是祝贺酒，祝您步步高升；第二杯酒是欢迎酒，欢迎您来沙河镇执掌大印；第三杯是希望酒，希望您今后多多关照！俺民营企业的发展离不开领导的支持啊！”

郑纲接过连干三杯，又回敬说：“钱老板，我也敬您三杯。第一杯祝您健康长寿，”

钱豹高兴地哈哈笑着说：“借您吉言，谢谢！谢谢！”

郑纲：“这第二杯，祝您多多发财！”

钱豹：“好！好！”高兴地又是一饮而尽。

郑纲：“这第三杯，也是希望酒。您是村主任，希望您执行好《村民委员会组织法》，处理好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、群众利益的关系，这有利于您在村里的长足发展！”

钱豹的脸上猛地闪过一丝不悦，但马上掩饰过去，哈哈笑着说：“好说！好说！”接过酒杯一饮而尽。

屈国：“老钱哪，你以后要多关心关心郑书记。郑书记可是困难户呀，到现在还没住房哩！”

钱豹把腰一挺说：“请老书记放心，我一定做到！”

屈国又对郑纲说：“老钱是个很讲义气的人，有啥困难只管跟他说！”

郑纲：“没啥困难！”

轮到钱良敬酒，屈国抓住酒壶倒了三个“汽车灯”，酒水往上鼓着，再多一滴就会溢出来的样子。对钱良说：“你把这3杯酒喝了，我有话对你说！”

钱良乖乖地喝了，垂手而立，一副俯首听命的样子说：“请老书记指示！”

屈国：“好！这酒有两层意思，一是感谢你这几年对我的支持，二是要求你也要像支持我一样支持郑书记。我要是听说你对郑书记有不敬之处，就回来收拾你！”

钱良坚决地说：“请老书记放心，我坚决做到！”

屈国：“这就好！那你开始敬酒吧！”

钱良敬罢，练财、杜平、吴正依次轮流敬酒，最后轮到郑纲。他拿住酒壶对屈国说：“屈县长，我敬你3杯！”

屈国动了动身子，欲起未起，笑着说：“你是新官上任，我得先敬你呀！”

“那可不行，咋说也得先敬领导！”郑纲说着斟了3杯酒，“我敬3杯酒，一杯酒，祝您身体健康；二杯酒感谢您多年来为沙河镇做的贡献；三杯酒，欢迎您经常回来检查指导工作，发现我们有做得不对的地方，及时批评指正！”

屈国站起来接过酒杯说：“好！这酒我喝！我也有一点希望。何县长在这儿工作多年，对沙河镇倾注了很多心血，工作上蹚出了一条路子。我这些年是踩着何县长的脚印走的。我们的基本经验就是狠抓发展，发展是硬道理嘛！我们发展的基本经验，就是吸引钱老板这样热爱家乡的农民企业家回乡投资，关心他们，爱护他们，为他们投资和生产经营创造宽松的环境！”

屈国说着扭头问钱豹：“是不是啊钱老板？”

钱豹连连点头说：“是是，谢谢领导多年的关怀！”

屈国又回头对郑纲说：“也希望你沿着何县长开辟的道路前进，一张蓝图绘到底！”说罢一仰脖，一饮而尽。

轮流敬过之后，每人都有十几杯下肚，酒精开始在体内燃烧，个个精神亢奋，情绪热烈，独有杜平，虽强作笑颜，却掩饰不住忧郁，心事重重的样子。

屈国看着杜平心中不悦，冲杜平说：“老杜，你咋回事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！”

吴正玩笑说：“估计是夜儿黑折腾老婆，没睡好觉！”

大家都“轰”地一声笑起来。

笑过之后，钱豹说：“好了，喝酒告一段落，大家吃菜，吃菜！”

几个人拿起筷子吃了一会儿，钱良站起来要进行第二轮敬酒，屈国摆摆手说：“谁也别再敬了，你和老吴，老杜，老练，每人过一关，我和郑书记、钱老板，只应关，你先来！”

“好，我先过！”钱良说着，拿起酒壶一溜儿斟满10杯酒，指着说：“这是一盘，我每人来3盘，谁要是一盘输够7个，我替他喝两个！”

屈国说：“行，这条件优惠，我先应。”说罢与钱良划起拳来，二人喊得响亮，喝得豪爽。

钱良：“来，郑书记，我跟您学学枚！”

郑纲：“我不会划拳，咱比指着吧！”

钱良：“好，比指头！”二人比指头论输赢喝了三盘。

轮到钱豹应关，钱良看着郑纲说：“这是我叔，亲叔，我可不敢冒犯尊长，我敬我叔一杯就算了，行吧？”

钱豹说：“岁数不饶人，我也实在应不了关。”

屈国连忙说：“行，行，老钱是镇里财神，也是县里财神，千万别叫财神喝出毛病！”

轮番轰炸之后，屈国和郑纲都喝高了，几个人都成了红脸关公。

钱豹吩咐服务小姐上热菜，上主食。

服务小姐很快把热菜和主食端上桌。

吃了一阵子，屈国放下筷子，用餐巾纸擦擦嘴说：“好！酒足饭饱，回家睡觉！”

郑纲：“老吴，镇里不是有招待室吗，送屈县长去休息吧！”

屈国：“不了，还是回家住老店吧！”说着就站起身往外走，明显地脚步不稳。

郑纲连忙上前扶住。

钓鱼岛饭店门口 日外

屈国两眼朦胧，摇晃着身子走出“钓鱼岛”，正要上车，突然回转身子，猛地用胳膊拐住郑纲的脖子，“嘿嘿”地笑着，喷着酒气，咬着郑纲的耳朵说：“这沙河镇就、就交给你了，希望你一、一张蓝图，绘、绘到底，绘到底！”说着又照郑纲背上猛拍一掌才上车去，又留下一串醉笑：“哈哈哈……”

郑纲一阵恶心，抬起手用力拔拉几下耳朵，好像屈国刚才把他的耳朵弄脏了似的。出来经风一吹，也觉得脑袋发沉，身子发飘。

吴正：“郑书记，我送您去招待室休息吧！”

郑纲：“算了，我也回家吧！”

吴正：“那我叫车过来送你！”说着就掏手机打电话。

钱豹连忙说：“别坐你那破桑塔纳了，用我的车！”说着就给司机打电话。“奥迪”车很快开了过来。

郑纲坐上钱豹的“奥迪”走了。

钓鱼岛饭店雅间 日内

吴正、杜平、练财、钱豹、钱良又回到吃饭的雅间。

吴正、练财、钱豹、钱良都看着杜平不说话。

杜平马上意识到自己在这儿不合时宜，连忙说：“头有些晕，我回去休息了。”站起来走了。

钱豹朝服务小姐挥挥手。

小姐会意，连忙走了出去，并轻轻掩上房门。

钱良：“国庆节放假期间，郑纲在沙河大酒店住了几天，我还以为他是生意人哩。”

钱豹疑惑地说：“他不出去旅游也不在家休息，跑这干啥哩？”

吴正：“他在欢迎会上说了，他做了几天民意调查，发现少数基层干部有严重侵犯群众利益的问题！”